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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1-17 12:4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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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 江苏省南京市 移动数据上网公共出口
冬日下午放学后,我正在家中堂屋门口做作业,外面忽然传来“炸米花喽,炸米花啊”的吆喝声。抬头望去,一个约50岁年纪的大爷,头戴旧军帽,身穿粗布工作服,从西边过来,一边走一面喊着。
这我是知道的,每次有人来庄上炸米花,都是先把炸米花的机子,放在西边二网子家门口,那里比较开阔,边上还有一棵大柳树,夏天时,我和二网子经常爬上去捉知了。然后在庄上来回吆喝一圈。炸米花尤以初冬较多,我推测,可能有三个原因,一是那时杂交稻已完全收割上来,晒干入库,人们早就吃上新米了;二是这时天黑的比前早些,农家空余时间也多了;三是家长们也想着该犒劳孩子了。一个秋收下来,孩子们放学回家,喂猪打狗的,也是忙的不亦乐乎。
我心里也早就想炸米花了,不仅是米花好吃,炸花时还可以与小伙伴们做做游戏。听到吆喝声,我赶紧朝奶奶喊:“奶奶,帮我拿点米,我要去炸米花。”说着放下手中的笔朝奶奶跑去。奶奶丢下正在削山芋的菜刀,迈着小脚带着我来到屋里,用升筒舀下米出来,便舀便说,“回回炸米花来,你都要炸,谁家孩子像你了。”我心里着急,也顾不上回答奶奶,但我知道奶奶也只是嘴上说说,在家里我是最小,只要不过分,哥哥他们都是让着我的,何况奶奶还指望冬天睡觉时让我给她捂脚呢。
带着米,拿上蛇皮袋,和奶奶给的五毛钱,我向二网家那边飞奔。这时天已有点上黑影了,虽然隔着五六家远,但也能看到已经有人排起了小长队,有孩子也有大人带着孩子过来的。
按照先来后到的规矩,我把升筒摆在地上排队,先来的几个女孩子已在离炸花机几步远的地方跳起了绳子,“……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我则拉着二网子的手来到炸米花师傅身旁,只见他风箱一拉,炉里火苗就旺旺地就窜上来了,火光印红了师傅的脸。我注意到他鼻子上还有黑灰,手上更多,但两只眼睛却炯炯有神,不时张望着前来炸米花的人们,似乎对今天来炸花的人多较为满意。
另起一锅时,他把葫芦样乌黑的炸花锅子直立起来,用刷子在锅口刷上几圈,去去灰尘,然后两手窝成漏斗状,往锅里加米,盖上盖子,再用短的铁棒穿过盖眼用力拧紧锅盖,然后把锅子放平架在炉火正上方,一手拉风箱一手摇着炸花机子,摇几圈缓一下,看看近右手边机子上的压力表,我那时还以为是计时器的呢。约摸七八分钟过后,应该是锅内压力够了,他便会喊道“起锅喽,离远点啊。”听他这一喊,我和二网子连忙跑开几步,捂住耳朵,也有胆大孩子无所谓。他翘起锅,锅头套在长的盛米花用布袋子里,袋口是经过隔热材料加工过的很厚重结实,锅耳穿过袋口眼子,左手扶着锅把,右手拿着套筒套在锅耳上,右膝隔着袋口垫层顶住锅身,用力一扳,只听“彭”的一声,米花倾锅而出,完全泻倒在布袋里,一阵扑鼻的米花香味伴着滕起的一团白雾弥漫而来。
先炸出来米花的人,会客气地跟后面排队的人说,来,抓一把尝尝,大家都会摆摆手说,不要不要,快了快了,你先走吧。有妇女带小孩来的,客气不过,会象征性地抓上一小把给孩子吃,还不停说行了行了。轮到我炸时,在等待的功夫,师傅摇锅的间隙还伸手从脚边放零钱的盒子里,拿个鸡蛋随手一把磕,朝嘴里一倒,动作一气呵成,我第一次看人这么吃鸡蛋的,感觉挺好玩的。这鸡蛋是前面炸米花的人,用来抵那五毛钱炸花费,盒子里好像还有几个。
月亮渐渐地升高了,二网家门口的大柳树也投下了斑驳的身影。母亲已收工回来了,找我回家吃饭,在锅屋的小桌子上,见母亲抓了两把米花放在碗里,又加点糖用开水泡了,端给奶奶说:妈,您尝尝米花,四子刚炸的。吃过晚饭,米花凉了以后,母亲又找塑料袋把米花倒进去,扎好袋口,对我说,拿到你和奶奶房里去,细点吃。
这一幕,虽然是在我三四十年前的事了,但每每想起,总让我心生怀念,仿佛那刚出锅的新鲜米花香又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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