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人文*美丽洪泽”忆杨家墩！

默耕耘陈永军

忆杨家小墩

        我寄情于过往，可过往有圆满也有破碎，甚至有许多让我难以忘怀的几近消失的场所，记忆中那个近千平米多的杨家小墩如今只剩下数平米，曾经沉入河中的废墟，不，是否可称为遗址，也不，遗址也称不上了，没有了残垣断壁，没有了碎砖烂瓦的架构，怎么能是你想象中的废墟或遗址，它不是阿房宫，也不是圆明园，遗址和废墟这么高大上的词用它显然不合适，你能称露在水面上二三平米的小土堆叫什么？我一时也想不出究竟称它什么，我对它的印象还停留在半个世纪前的童年，它就是那年代我们曾经的快乐家园，是伴随我们那代人成长的乐土，现如今一切都荡然无存，还好有一口枯井做证，它孤零零的立在土堆上，其实配套的还有个水泥钢筋浇铸的水池，八十年代初有“勤劳”者惦记这水池里的钢筋，想敲碎取里面的铁卖钱，无奈敲了半天累了个半死才在口上弄出几个小缺口，只好作罢，引得众人大笑，想想那年代做什么都讲究质量，只做精品，不敢偷工减料，更没有胆子做豆腐渣工程，水池现存放在我家院子里，那是八十年代挖土修路的时候，我请了一桌岔河街上硬梆梆的小兄弟们，从泥河里将这个五六百斤的水泥大家伙用绳子拖了近百米翻着跟头才弄上岸，消耗了我一桌菜数瓶白酒几箱啤酒，至今难忘。

        这口井就是个时代印记，无声地告诉人们，别看我孤零零立在河中，我可是有故事的，……而今它依然倔强地立在土堆上，四周间杂芦苇和野草，清翠的芦苇和沧桑的老井偎依相伴，微风吹来，一动一静，俨然一副美妙的自然画卷，它见证了不远处公社大院的风风雨雨直至搬迁，无人居住后年久失修，由危房直至逐渐倒塌乃至夷为平地，满地瓦砾、歪斜的梁柱似如一年迈的老人，轻轻一阵风都能吹倒它，难以想象，这还是解放前的韦家大院吗？昔日的荣光辉煌皆成过眼云烟，粪土当年万户侯，世间之事物莫不如此。还好有公社大会堂陪着它度过了半个世纪，虽历经风雨，只存破瓦残墙，可骨架尚存，正门山墙上的“会堂”二字刚劲有力，恢宏大气；庆幸的是近几年岔河老街里的老房子受到了政府的保护，大会堂也得到修善维护，让老街逐步恢复往日的生气。

        杨家小墩是岔河老街上原公社大礼堂西边通向河心的一个“半岛”，时过境迁当然现在已经面目全非了，它三面环水，从空中俯瞰犹如羽毛球拍平放在水面上，七十年代站在墩上往西看，水面尽头就是公社磷肥厂，也是我目之所及的地方，当时也没有现在的淮宝路，浔河上也没有大桥，到县城的班车都要经过那里拐弯向南再向西，厂里面有淮宝英雄邵伟光烈士墓，上小学每年清明都去给烈士扫墓，这也是我童年去西街外最远的地方了，因为平时至多到西街水产站，随家人去买鱼吃。

        听老辈讲此墩解放前就是一个大庄台，上面住着杨姓一族，因其不大，故称杨家小墩，我想这个说法是靠谱的，小时候在那游戏玩耍随处可见碎砖破瓦，青花碎碗片，缸坛瓦罐边角片，说明是有人居住的。我的记忆中已经不是太大了，从会堂西边下去有条长约五十米，宽约二米余的土路连接大墩，迎面就是一口井，挖井的时候我还没上学，说明是一九七六年前，应该和会堂是一起弄的，实际上这井基本没用过，因为没过几年公社整体搬迁到西边新的地方了，公社食堂后河边有一水码头，是用木桩搭的，取水方便的很，渴了趴在码头上伸头就喝，河水甜滋滋的，清澈见底，食堂师傅们在码头下面清出一片地，铺上一层炭渣过滤，小鱼在水里游来游去找食吃，喝了这样的河水从没见谁闹过肚子，真怀念那没有污染的日子。
实际上你可以把这小墩看作是个大号的军事沙盘，地形高高低低，有壕沟，有陡壁，有杂树林有浅滩，北面有棵大槐树，周边零散有七八棵桑树，结的果实是我们夏天免费的“水果”，桑树不高，枝条密集柔韧，睡在上面休息真是一种享受。东边是一片浅滩，几十米开外是公社食堂，东北方向是公社革委会大院，后河边是厕所，我敢说这厕所是街上所有机关单位最干净的，有个老头专职打扫，夏天墙边用生石灰和六六粉消毒杀菌，一天数遍用水冲洗，我们街娃子经常组团去一字排开，闹的公社干部内急，瞪着眼珠吼我们，一时作鸟兽散，回想干部急的团团转，忍住了没敢笑。放眼西北角是邮政所大院子，那个围墙一直砌到河中，离岸一米多，不过难不倒我们，想去西街粮管所抄近去玩，那就如壁虎般贴墙慢移，手脚并用，协调前行，也有一不小心掉下河的，现在想来我们就是那年代双手插兜的一辈，无惧无畏，不知什么叫危险。

        冬去春来，满墩的野草杂树发芽吐绿，冻土也变的酥脆，春风拂面格外宜人，也是我们放飞自我的天堂，来去一阵风。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在这玩耍不知不觉分为两派，我们南街上的一帮街娃子，公社大院和银行大院等等的机关子弟一帮子，公社那叫啥委员的三小子是领头的，大我们四五岁，有股子力气，出来玩总提着个大刀，就是李云龙、李向阳背的那样式大刀，刀柄扎着红绸子，感觉就是要带领大家闹革命一样，摸都不让摸，碰到心情好了让大家摸一下，直说这刀是其老爷子砍过许多日本鬼子的，是个有故事的刀，说到激动处，让大家让开，对着桑树就拦腰一刀，桑树汩汩流着白浆，让人心生恐惧，我想这要流的是红色的浆，该有多强的视觉冲击力，他自言自语道：小日本要是让我碰到，就让他吃我一刀，说完洋洋自得，犹如电影里的张嘎子。三小子有几个跟屁虫，其中有位是妇联主任家二小子，叫小友爱，天生一个大脑袋，其母是咱中街的姑娘，其父是军人，据说还是空军，虽然住在公社大院，但其舅舅家住中街的，常去和表哥表姐玩，和咱们街娃子也熟悉，所以他身在曹营心在汉，经常给我们通风报信，上演儿童版无间道，有时和我们一起睡在杨家小墩的桑树上晒太阳，侃大山，偶尔看到一飞机飞过，指着飞机喊：快看，我爸爸来了。然后笑咪咪得意地说：过年我爸爸说的，他想我的时候就开飞机从我头顶飞过。因为他有个开飞机的爸爸，所以我们格外对他崇拜，这小子人不错，心地善良，脾气好，我们常取笑他说顺口溜：小友爱，大脑袋，人人见了都喜爱……他听了也不恼，还跟大家笑，有好东西懂得和小伙伴分享，给我们吃大白兔奶糖、巧克力、松花蛋这些奢侈的食品，还教我们识別小兵和军官的区别，说军人四个口袋的是干部，还拿出军帽上的红五星给我们欣赏，七十年代末举家迁往县城，听说后来进入体制做了干部，又后来调入市区，我相信他的为人，应该是个合格的人民公仆。

        夏天的杨家小墩东边浅滩是我们游泳的好地方，浅处至脚脖，往河中去深的地方也不过一米余，西面则不同，最深处二米多，且环绕半圈，我曾经在那差点淹死了，亏被母亲冒险及时拉住救回一命，拉回家一顿暴打，这回爷爷是没拦，老人不拦就是默许，让我长记性，后来几天，爷爷带我和发小几人下河练游泳，看差不多了，又把我们扔到浔河石桥口实战，终于告别了旱鸭子的岁月。
        杨家小墩子也是夏天纳凉的好去处，由于地势高，四周是河面又没有任何建筑物遮挡，略有一点风都感觉凉爽，因为靠水难免有蚊虫骚扰，大家就点燃晒干的蒲棒驱蚊，或点燃浇湿的干草来熏它，就当蚊香来用，效果还不错。南街上的许多居民早早用竹床占好位置，喝了稀饭冲了澡就各自拿着芭蕉扇来纳凉，听人讲故事，也有拉二胡的伴奏唱淮剧的或民间小调的，很是热闹，清贫的年代，精神生活还是丰富的，在没有风扇空调的年代，只想夏天早点过去吧。
        进入八十年代新的街区发展起来了，为了方便新街连通老街就修了一条四米左右宽，一百多米长的路，两边种上了泡桐树，当时抽干河水先从墩上取土，从此小墩就消失了，只留下一口井孤零零的立在水中，我想有了这一段叙说，就可以让外地来岔河老街玩又对河中水井感到无解的人有个圆满的解释，也可以说是我写它的初衷，老街是安静的，可它却有许多生动的故事，吾辈当努力关注，留点回忆与后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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