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老兵的情怀》！

缪加奇 · 发表于 2022-8-9 10:12:16

一位老兵的情怀

　　前几天，接到洪泽区作协的一个任务，让我采访一位复员老兵——仲崇元。可是，这几天因为疫情，我一直居家隔离，只能通过电话采访了。
　　按照作协提供的电话打过去，接电话的却是他的儿子——仲波。当听说我的用意后，他说：“我父亲已经96岁了，身体不是很好，没办法和他交流，你有什么事情就问我吧。”于是，这几天，我们先是电话后来是微信的联系中，一位有情怀的老兵的形象在我的眼前渐渐清晰起来。
　　仲崇元是1926年8月出生的，是沭阳县华冲镇经堂村人，在家里排行第二。在那样的年代，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是可想而知的，仲老一家自然也不例外。为了改变现状，十几岁的他就在他堂哥仲崇明的引领下参加了独立大队，那是一个共产党领导下的地方武装。1946年，独立大队的很多人又一起参了军，他也是其中的一位。第二年，孟良崮战役打响，仲老所在的连队参加了这个著名的战役。可是，让仲老终生难忘的是，他所在的连队到最后只剩下他和同乡两个人，所以，他常常和家人说：“我们两个人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的同乡叫仲其方，是比他晚一辈的侄儿。仲其方虽然也幸存下来，可是，嘴和腿都受伤了，因为伤得很重，最后成了终生残疾。
　　在电话采访中，最让我难忘的是他对和自己一起参加孟良崮战役的战友的深情。对在战争中牺牲的战友，他几乎每年在清明前都要去祭奠。仲老的儿子说：“可能因为一个连队最后只剩他们两个人，另一个还是残疾，所以，我父亲常常去孟良崮纪念馆，尤其在退休后，他每年在清明前都让我陪着他坐车或是开车去那里祭奠。”我问：“你们每次去都做些什么呢？”“我们每次去都买一个花篮放在纪念碑前，然后，我父亲会在坟地和纪念馆找自己战友的名字，找到后，还告诉我。可是，当时战争打得太惨烈，很多人尸骨无存，有些牺牲的战友既没有墓碑，纪念馆的墙上也没有他们的名字，成了真正的无名英雄。”在我的眼前，好像浮现出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在他儿子的搀扶下，心情沉重地在墓地和纪念馆徘徊的身影。我想他的心里一定也会浮现出他和他的战友在烽火硝烟中冒着生命危险顽强和敌人战斗的情景吧？他也为一个连只剩他们两个人而深深痛心吧？我又问：“你们每次去孟良崮纪念馆，纪念馆的人知道您父亲的身份吗？”“他们不知道，父亲也不让说，他可能不想给他们添麻烦，他只想去祭奠自己的战友。祭奠过了，我们也回来了。”我的眼前，仲老的形象又高大起来。要知道，在我们的生活中，有些人稍微做点事情就沾沾自喜，甚至借此向组织伸手要这要那，真正像仲老这样，把自己做过的一切深藏起来的又有多少呢？他不谈自己的过去，却对和自己一起战斗过的战友念念不忘。
　　仲老不光对已经牺牲的战友每年都去祭奠，对和他一起还活着但已经是终身残疾的仲其方，更是给予无微不至的关怀。仲老的儿子告诉我：“我父亲得知仲其方转业后的生活还是很困难的，他家的孩子多，生活缺少来源，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他就联系当时的沭阳人武部部长郭世培，他说‘仲其方是在战争中负伤的，我们应该解决他的生活问题’。当地政府最后给仲其方家盖了三间房，每月还按时给他家生活费，我父亲也常常去看望他们一家。”从中，我也看到一个老兵的情怀。
　　从仲老儿子提供的材料中，我知道仲老1952年还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他也荣获过全国政协委员会的抗美援朝奖章。他在1954年还荣获全国人问解放军代表团奖章，2019年荣获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纪念章，2020年荣获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颁发的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纪念章。所以，我就在在电话中问仲老的儿子：“您可以给我说说您父亲参加抗美援朝的事情吗？”没想到，仲老的儿子却说：“我父亲平时和家人很少谈论有关战争的事情，如果问起，他也只是说‘仗打得太惨烈了！’别的就不说什么了。”我想，他可能不想让回忆把自己带回到那样痛苦岁月吧？也可能他像对待孟良崮战役一样，不想把自己的辉煌的过去拿来炫耀吧？
　　1958年仲老转业到洪泽县淮河乡，先后任营业所主任、乡人武部部长、乡党委副书记等职。转业到地方后，仲老似乎忘了自己辉煌的过去，又全身心地投入到地方建设中。仲老的儿子在电话里深情地说：“我父亲是一个毫无私利的人，无论是调工资还职务升迁，他都把机会让给别人，他从不为自己争取什么。他常常和我们说：‘我能活下来就不容易了，还要向组织要什么呢？要知道，我的很多战友连命都没了！’可是，他的心里却永远装着普通老百姓。他带领老百姓挖鱼塘，造良田，他的目的就是让当地的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淮河那里常常发大水，我父亲常常战斗在抗洪第一线。那时候，我们家也下放在淮河乡姚滩村九队。刚下放的时候，我们没有房子，邻居们用芦苇和柳树棍帮我们扎了一个简易的房子。有一年发水，我们的房子被淹，最后我们一家就住在村里一间牛舍里。1975年，我父亲调到洪泽县，任水产局副局长，一直到1982年离休，他都是兢兢业业，任劳任怨。”根据仲老的儿子提供的电话，我还联系了和仲老一起在淮河工作的同事——刘士成，也得到了证实，他说：“仲部长的工作非常踏实，为人也很好。”
　　可能是受仲老的影响吧？通过了解，我知道，仲老唯一的儿子68年12月也应征入伍了，一直到86年12月才转业到淮阴市公安局工作，他在部队里整整服役了18年。在部队里，他被评为“五好战士”，还多次立功。转业后，他也是认真工作，直到2013年退休。就连仲老的孙子现在也是淮阴区公安分局指挥中心任主任，也算是半军事化单位，他的一家可算是军人世家了。他们之所以有这样的成就，可能和仲老平时的严格要求分不开，仲老的儿子对我说：“我父亲对自己要求非常严格，他平时从来不喝酒，生活也很简单，对我们要求很严。他常常对我们说：‘生活来之不易，我们不能忘本，忘本就要出问题！’就连我们家里添置点家具，他也要过问，问这些东西的来龙去脉。在老父亲的影响下，我平时也不喝酒，我们家人对自己要求也很严格。”我还电话采访了仲老的两个女儿中的其中一位——仲素萍，她也说：“老父亲对我们要求是很严格的，我们家的每个孩子对自己要求都很严，就是对在我们家长大的很多亲戚的孩子都是一样要求。我舅舅家和叔叔家的孩子，好多都是在我家长大的，他们现在发展得都很好。其中有一位舅舅家的孩子，曾经做过盱眙县副县长，现在是市民政局的副局长，他对自己的要求也一直很严。”
　　几天的电话采访中，我确实感到仲老作为一个老兵在家人心目中的崇高地位，他的儿子曾经为他父亲写过一副对联：“跟党走，南征北战，跨过鸭绿江；听党话，执政为民，两袖舞清风。”这幅对联很好地概况了仲老的一生。看到仲老的儿子的对联，我也想到了这样的几句话：“革命战士仲崇元，走上战场保家园。转业深藏功与名，建设家乡是心愿。”
　　仲老把自己的一切献给了党和人民，他的精神深深影响了他的家人和周围的人。其实，在采访中，我的心灵也受到一次很好的洗礼。我深深感到，老一辈共产党人真的很有情怀，他们心里总是装着别人。在我的心目中，他们的形象更高大了。

2021年7月于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