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中洪泽湖】第21期 6.1《南宋诗家词人淮河岸边挺起民族脊梁》(一) 国家使节悲愤填膺 孙玉清
编者语:中华名湖洪泽湖,邗沟西道白马湖,世界遗产高家堰,运河节点张福河,国际工程古灌区,悟空故乡在龟山,道教圣地老子山……这里就是江苏省淮安市洪泽区。因全国第四大淡水湖洪泽湖而得名的洪泽,古迹众多,目前怀抱三处世界遗产,即洪泽湖大堤、张福河两处世界文化遗产和洪泽古灌区世界灌溉工程遗产,而其所拥有的洪泽湖文化,更是折射出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精髓,渊远流长,底蕴深厚,博大精深。现在,淮安市洪泽区运河(淮河)文化研究中心与洪泽论坛联合开设《溯源洪泽》栏目,并设置系列子栏目,特邀洪泽地方文史研究人员解读洪泽湖文化,旨在让洪泽湖文化得到进一步发扬传承,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鼓舞凝聚人心,全身心致力于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
子栏目《诗中洪泽湖》主要以历代诗家词人所写的洪泽湖诗词来分析解读洪泽湖文化。2024年11月,孙玉清参加在广西壮族自治区桂林市灵渠召开的第四届水文化国际研讨会和全国水利文化学术研讨会,其所撰写的《南宋诗家词人淮河岸边挺起民族脊梁》一文被收进会议论文集,并即将由黄河水利出版社编辑成书出版发行。本次,撰稿人孙玉清分“国家使节悲愤填膺、政府官员坚决主战、军中将士誓死报国、社会名流矢志不渝、平民百姓不甘受役”等五个部分帮助领会这篇文章,本期解读其中的第一部分《国家使节悲愤填膺》。
淮河,这个英雄泪洒的古战场,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金戈铁马,刀光剑影,上演过无数的历史传说,演绎出独树一帜的淮河文化。
北宋一时的繁荣,不仅没有换来长治久安,反而遭受到了灭顶之灾和无穷后患。北宋的偏安和北方金辽的崛起,改变了历史发展的方向。终于,随着金兵和元军的铁骑先后滚滚南下,美丽的河山破碎,大好的国土沦陷,人民的流离失所,家园的洗劫一空,百姓的苦不堪言。南宋绍兴十一年(公元1141年),宋高宗百般屈辱地与金人媾和,订下了“以淮水中流划疆”的和约,自此以后,淮河便变成了宋、金二国的疆界。作为我国南北分界线的淮河,不可避免地遭受战火的摧残。面对悠悠的淮河,看到满目的疮痍,南宋诗家词人们的心都碎了,所有文字化成了满腔仇恨,用诗词表达出爱国主义时代主旋律,他们在淮河岸边挺起了中华民族的脊梁,更加丰富了我国优秀传统文化的内涵。
使节悲愤声,萦绕路途上。还我山河愿,期盼已久时。
宋金“绍兴和议”签订后,淮河便成了南宋的边塞和宋金交聘往来的孔道。南宋派出与交涉的使节既有常规的每年一次的贺生辰使、贺正旦使,又有非常规临时派遣的“泛使”,按其出使的地域可分为赴金使节和接送伴使两大类。代表朝廷形象的南宋国家使节,以无限感慨的“三对”燃起悲愤填膺的怒火,体现他们期盼已久的“还我河山”的愿望。
沦陷之痛哀恻:对国土丧失感到屈辱
宋对金俯道称臣后,可谓极卑躬屈膝之能事。在国家使节心中,成为“塞上”“天涯”“边境”的淮河俨然成为象征失国之痛的符号,自然而然地会激起内心伤痛。
这是“塞上”淮河
杨万里前往盱眙迎接金使,出磨盘口(沙河运河入淮口),听闻长笛腰鼓之声顿时感觉昭君出塞之音,写下诗篇《过磨盘得风挂帆》:
两岸黄旗小队兵,新晴皈路马蹄轻。 全番长笛横腰鼓,一曲春风出塞声。 鹊噪鸦啼俱喜色,船轻风须更兼程。 却思两日淮河浪,心悸魂惊尚未平。 虞俦的诗《府江楼》,用“塞上”与“江边”相对,似乎暗示着划淮为界的时代大背景,虞俦登楼所见的阴沉天气也正是自己抑郁心情的体现:
异乡王粲懒登楼,肠断淮山落木秋。 塞上阴云空漠漠,江边艇子故悠悠。 悲凉只怕闻孤雁,浩荡那堪没白鸥。 莫怪楚囚频下泪,何人谈话到神州。 曹勋在诗《过淮甸》中,感到本是故宋内河的淮河,如今从中流被分断,成了“天津”塞上,赤县神州被分为二:
长淮烟静是天津,兵里因循一半分。
尚有旧时鸥与鹭,夕阳归处记南云。
这是“天涯”淮河
淳熙十六年(公元1189年)冬十二月,杨万里奉命作为金国贺正旦的接伴使,来到宋金分界线淮河边上的重镇洪泽镇,去迎接金廷派来的“贺正旦使”(互贺新年的使者)。
面对“天涯”淮水北望中原,诗人回顾南方,触景伤怀,心中兴起无限感慨,遂写下了《初入淮河四绝句》:
一 船离洪泽岸头沙,人到淮河意不佳。 何必桑乾方是远,中流以北即天涯! 二 刘岳张韩宣国威,赵张二相筑皇基。 长淮咫尺分南北,泪湿秋风欲怨谁? 三 两岸舟船各背驰,波浪交涉亦难为。 只余鸥鹭无拘管,北去南来自在飞。 四 中原父老莫空谈,逢着王人诉不堪。 却是归鸿不能语,一年一度到江南。 这是“边境”淮河
出使的国家使节都会登临宋金淮河“边境”盱眙第一山眺望中原大地,抚今追昔,感慨万千,目之所及的故土山河已全部沦入敌手。南北阻绝的时代悲剧,皆在边境登山临水之际用诗黯然道出。
杨万里的诗《题盱眙军东南第一山二首其一》,写遥望中原,悲痛欲绝:
第一山头第一亭,闻名未到负平生。 不因王事略小出,那得高人同此行。 万里中原青未了,半篙淮水碧无情。 登临不觉风烟暮,肠断渔灯隔岸明。 袁说友的诗《登第一山》,表达了诗人对壮志未酬的思考和对历史变迁的感慨:
极目俄登最上岩,秋风衰草塞云闲。 漫游江浙几千里,今识东南第一山。 志士逢时宁恨晚,壮怀有泪不须潸。 兴亡自古知多少,天道何曾不好还。 蒋介的诗《第一山》,表达了诗人对国家命运的忧虑和对国土完整的关切:
第一山前万里秋,野花衰草替人愁。 中原好在平如掌,莫把长淮当白沟。 颜师鲁的诗《第一山》,表达了诗人登上第一山北望长安时唤起了悲伤之情:
闻说淮南第一山,老来方此凭栏干。 孤城不隔长安望,落日空悲汴水寒。 真德秀的诗《使都梁次韵》,描绘了诗人对这片土地的深深留恋:
第一山前路半芜,凭栏小立捻吟须。 云横紫塞无来雁,冰断黄流不渡狐。 此日都梁聊共醉,向来夷甫可长吁。 淮山那管人间事,依旧青青出画图。 王信的诗《第一山》,表达了对故乡山川的思念和对渴盼回归故土的希望:
禺迹茫茫万里天,望中皆我旧山川。 谁将淮水分南北,直到幽燕始是边。 恢复之志难酬:对于议和偏安态度否定
南宋因割地和议,仅能守东南偏安一隅,中原腹地丧失殆尽,版图比诸北宋减少大半。结束分裂,几乎成为南宋爱国使节终生的疾呼。
直嘲臣吏屈膝事敌
恢复的情绪在一些使节笔下表达得非常激烈。郑汝谐于绍兴三年(公元1192年)九月出使金国,过淮河南岸作《题盱眙第一山》:
忍耻包羞事北庭,奚奴得意管逢迎。 燕山有石无人勒,却向都梁记姓名。 履行和议期间,南宋依条约内容每年应向金国缴纳“岁币”,进贡的交接点就在淮河南岸的盱眙和北岸的泗州。盱眙设宝积山“岁币”库负责储藏贡品,宋廷提前将贡品运至此地,然后如约北渡淮河在泗州向金人交纳。一些过往的臣吏经常在游览完盱眙第一山的胜景后镌石题名,留下成堆吟风咏月的诗句。一些使节目睹此状,气愤填膺,辛辣讽刺了那些醉生梦死的臣吏,批判他们贪恋都梁美景而忘却恢复之志。
暗讽朝廷议和偏安
作为国家使节,他们出使的目的便是为了求和,皇命难违与恢复之志构成的矛盾更添使节内心的痛苦与忧愤,只能用暗语表达内心强烈的感受。虞俦的《初八日早出洪泽闸泛淮》:
乾道年中再讲和,当时议者厌干戈。 长淮不管蛟龙怒,巨舰宁容鹅鹳过。 岁晚民方愁道路,天寒我亦困风波。 中流击楫非无志,时运相违奈若何。 虞俦此行的目的也是为了完成国家和平的使命,但不敢公然抨击议和,只能借“愁道路”、“困风波”的旅途艰辛表达内心的不满。“时运相违奈何”,并非是爱国志士不图恢复,实在是时运不济,徒唤奈何,对宋廷苟且偷安的无限怨愤之情见于言外。使节毕竟是国家使节,对于当国者的决策只能持支持拥护的态度,而决不敢施以辛辣的嘲讽,即便他们心中对议和有千般不满也只能对议和大唱赞歌,但高明的使节往往会借谀颂之语曲传暗讽之意。楼钥《北行雪中渡淮》云:
风捲清淮夜不休,晓惊急雪遍郊丘。 坐令和气三边满,便觉胡尘万里收。 瑟瑟江头辉玉节,萧萧马上点貂裘。 归来风物浑相似,二月杨花绕御沟。 宋金罢兵修好,双方化干戈为玉帛,祥和之气似乎充盈边塞,让人以为敌国外患业已收拾殆尽,但和平只是朝廷卑躬屈膝求来的假象,过程错觉无疑是统治者自欺欺人的自我麻痹。
故土之情常记:对中原回归坚信始终
面对当前淮北沦陷的局势,一些使节也感到无力回天,只能寄希望借助于对国家的忠贞来收复失地,来安抚内心的悲伤。
对神灵的虔诚就是对国家的忠贞
袁说友使金前到淮河边上的洪泽镇龙祠虔诚地拜谒神灵,在《谒洪泽镇龙祠》诗中云:
平生忠孝彻幽冥,稽首龙祠鉴此诚。 自是皇灵频震叠,也知神力解因成。 片帆以往无多路,百里之间只一程。 目断长淮嗟往事,孤哀有泪落边城。 诗中,诗人表示以对神灵力量的信仰来表达对国家的忠贞,而如今只能目断长淮而悲叹往事,独自在边境落下悲哀的泪水,但他始终坚信国家在神灵的保佑下终有一日能收回故土。
而同一年,接伴使许及之在迎接金使前,也来到洪泽镇龙祠拜谒神灵,看到袁说友留在龙祠壁上的诗,有着同样的感受,于是和了这首诗《和袁同年接伴谒洪泽镇龙祠韵》:
鬼神为德著冥冥,不在牲牷只在诚。 护客往来今九度,感神昭假等三成。 长安妥帖平于席,画舫夷犹稳作程。 应鉴微衷有孤愤,中原却隔泗州城。 诗中,诗人感慨自己对神灵的诚心因而能多次完成出使重任,表明目前虽有心中的孤愤,但相信因为他的故乡被泗州城隔绝而无法回去只时暂时的,在神灵的庇护下自己定能回到故乡。
对朝令的执行就是对国家的忠贞
范成大以强国心情使金。乾道六年(公元1170年)闰五月,范成大奉令使金,从临安出发,八月十一日抵达泗州,进入汴口,当看到当地百姓万人迎接,范成大感奋不已,写下《渡淮》一诗:
船旗衮衮径长淮,汴口人看拨不开。 昨夜南风浪如屋,果然双节下天来。 诗人用大风河浪衬托“天朝”使者出使金国,充分显示了国家正在强盛,并暗示收复中原指日可待。
而许及之则以弱国心态使金。绍熙四年(公元1193年)六月,许及之奉朝廷令,出使金国以贺金主生辰。一路上,目睹到另外景象,故园失守、遗民血泪,他写下了《入淮》一诗:
淮水限南北,舟行洛水滨。 底须分尔界,何处不吾民。 好在关河旧,期来日月新。 片云无可翳,岂待净妖尘。 虽然大宋国土淮水以北被金人统治,国力贫弱,感叹北征无期、收复无望,诗人还是按照朝令出使金国。
对家庭的爱护就是对国家的忠贞
没有大家哪来小家?林仲虎深知这一点,奉朝廷之令离家远行使金,用《出疆》一诗写出离乡背井的心情以及他内心的矛盾和不安:
去时不敢留姓名,一身万里鸿毛轻。 征鞭不返长淮水,正恐来螫愁此行。 吁嗟此行良独难,出门儿女更辛酸。 平生崛强身是胆,自许虎口能生还。 犬羊异种犹人类,惟有肝胆倾相示。 此语历历端不诬,毕竟言之无二意。 从前鸥鹭奋不飞,机心一动成惊疑。 愿言嘻嗑噉儿齿,直到齿落儿不知。 为了国家,诗人自己远行需要舍弃家庭和亲人;但为了家庭和亲人幸福,在感叹出行艰难的同时表现出自己的自信和勇气完成使金任务。
撰稿人孙玉清:江苏省淮安市洪泽区人,淮安市政协、洪泽区政协特聘文史研究员,淮安市大运河文化研究会、洪泽区运河(淮河)文化研究中心特聘研究员,淮安市新四军历史研究会、洪泽区新四军历史研究会特聘研究员。
《溯源洪泽》编辑部 总 编:夏宝国 副总编:张敏 王海洋 孙玉清 蒋厚健 主办:淮安市洪泽区运河(淮河)文化研究中心 洪泽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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