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中洪泽湖】第13期 3.4《历代诗文寻觅运河重镇龟山千年沧桑》(四) 龟山衰落于清代 孙玉清 编者语 中华名湖洪泽湖,邗沟西道白马湖,世界遗产高家堰,运河节点张福河,国际工程古灌区,悟空故乡在龟山,道教圣地老子山……这里就是江苏省淮安市洪泽区。因全国第四大淡水湖洪泽湖而得名的洪泽,古迹众多,目前怀抱三处世界遗产,即洪泽湖大堤、张福河两处世界文化遗产和洪泽古灌区世界灌溉工程遗产,而其所拥有的洪泽湖文化,更是折射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渊远流长,底蕴深厚,博大精深。现在,淮安市洪泽区运河淮河文化研究会与洪泽论坛联合开设《溯源洪泽》栏目,并设置系列子栏目,特邀洪泽地方文史专家解读洪泽湖文化,旨在增强文化自信,让洪泽湖文化得到进一步发扬传承,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鼓舞凝聚人心,全身心致力于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 子栏目《诗中洪泽湖》主要以历代诗家词人所写的洪泽湖诗词来分析解读洪泽湖文化。本次特邀孙玉清从“龟山兴起于隋唐、龟山盛世于宋代、龟山萧条于元明、龟山衰落于清代”等角度解读其所撰写的《历代诗文寻觅运河重镇龟山千年沧桑》一文。本文分四个部分进行解读,本期解读其中的第四部分《龟山衰落于清代》。
龟山,处于淮河入洪泽湖的东岸,孤峰耸峙于淮河之中,是隋唐运河重镇,位于江苏省淮安市洪泽区老子山镇龟山村(中国传统村落)。龟山是一座并不起眼的小山,形似伏在淮河中的一只巨龟,故名龟山。古代,淮河到这里入海;今天,淮河由此入洪泽湖。龟山,历史上曾为自然生态福地、淮河访古胜地、唐宋运河要地、佛教禅学重地、兵家必争之地,兴起于隋唐,盛世于宋代,萧条于元明,衰落于清代,所形成的生态文化、淮河文化、漕运文化、佛教文化、家国文化在淮河流域可谓独具一帜。从历代诗文中粗略地分析中可以寻觅到,隋唐运河重镇龟山历经1400年由盛而衰的沧桑变迁。 清朝三百年,龟山衰落中。历史长河里,满眼遗迹地。 明末清初的动乱,人祸又伴天灾,黄淮水患日重。康熙年间( 1654年~1722年 ) ,淮河大水,黄河夺淮,龟山上的龟山寺、淮渎庙未能幸免,所有建筑都被大水冲毁,荡然无存,连铁佛也沉入水府。而洪泽镇、泗州古城则沉没于洪泽湖中。一百多年来,龟山被洪水围住,一片荒芜,人迹罕至,彻底衰落。 到了道光十三年(1833年),江南河道总督麟庆督修洪泽湖大堤工程期间,过洪泽湖巡视龟山,拟修淮渎庙,见淮水回落,听当地渔民说宋朝龟山寺旧址无梁殿及铁佛神器出水,立即派人打捞,拯救出铁佛四尊、铁罗汉20个,还有铁钟、铁镬、铁狮、佛器等,移到山麓,想重建一寺,将其妥善安置。 因为没有资金,麟庆回到清江浦,与淮扬道李国瑞、护河库朱楹等谈到这事,两人慷慨捐资三千金,请洪泽湖大堤营守备黄佩经办,到道光十九年 (1839年)竣工。同时,将淮渎庙残存的神像一并供奉其中,并将由清道光皇帝题匾“星渎昭灵”悬于寺中。当时,正逢淮水安澜,麟庆以为神佛有灵,应时而出,深蒙佛祖保佑,便将新落成的佛殿起名叫“安淮寺”。中丞陈芝楣题写寺联:“佛法无边入水百年还出水,钟声依旧临淮千里更安淮。” 体仁阁大学士阮元,目睹麟庆主持河工、平淮消险,淮扬地区连年民安谷熟。他又有感于麟庆为治水奔波之苦,拯佛建寺之热忱,亲自撰书《移建安淮寺碑记》,置于原淮渎庙前。本碑记主要是记述大禹治淮降水神巫支祁的故事,赑屃又名霸下,传说龙的九子之一,形似龟,好负重,长年累月驮载石碑,俗称“神龟驮碑”。阮公清秀的八分书碑,迄今仍屹立在龟山之上。而明代唐龙的《重修淮渎庙碑记》置于安淮寺前的关帝庙后。从此,神佛宫殿和水神庙合一,淮渎神庙没有再单独设置。
移建后的安淮寺仍不失江淮名刹之称。每年农历四月初八浴佛节,在佛教佛祖显世的降生之日,都有盛大朝佛庙会,四面八方人群“赶庙会”聚集龟山,这一盛况持续七十余年。之后龟山安准寺毁于兵灾匪乱,今仅存《移建安淮寺碑》和断头赑屃卧于安淮寺原址。
在清朝近300年时间里,诗人们来到由于水灾与战乱而导致其历史文化尽失在历史长河中的龟山,用诗词描绘其当时三面环水全面衰落中的景象。
康乾时期,在诗人眼里,洪灾频发,水患百年,龟山沉入汪洋,人迹罕至,衰落之势正起,已成为自然荒芜之地、心情凄凉之地、大水常起之地。
这是一片自然荒芜之地。乾隆年间贡生余国榆在《登龟山寺》一诗中,描绘出了当时龟山的场景:“危峦突兀倚孤城,万里空濛一望青。目送飞霞回鹭水,手挥夕照落凫汀。”在诗中,险峻高耸龟山孤零零的,早晨细雨迷茫,傍晚白鹭飞来飞去和水凫落水中地。乾隆年间举人卓肇昌在《龟山八景》一诗里只有明月、桃树、绿竹、残花、青苔等物,没有人烟。其中三句写道:“照委桃腮腻,寒筛碧筱鲜。恋花残蝶梦,栖树睡禽仙。林气微风动,苔华带露湔。”乾隆年间生员郑际魁写出了《龟山步月》一诗:“为爱清奇绝磴行,东方岭上月初生。却嫌僻坞光偏小,纵过疏林影未平。”可以看出,诗中没有人烟。乾隆年间岁贡陈元荣在《晚登龟山》诗中更是描绘了没有人烟的画面:“烟火城中望,僧徒洞里寻。岚光浮欲滴,最好是疏林。”
这是一片心情凄凉之地。康熙年间恩贡生郑应球在《龟山晚眺》一诗中写道:“清潭照影澄云白,老树彫霜坠叶红。可是逢秋悲宋玉,暮蝉环噪蕊珠宫。”在诗中,面对这样的环境,怆然之情由然而生,诗人想起了楚国士大夫、战国著名辞赋家宋玉。康熙年间廪生钱时洙约好友想看看龟山景色,异样心情顿起,于是写下《望龟山》一诗:“家贫日见数峰在,地僻时看一鹤还。更欲登高临绝顶,为携樽酒问龟山。”在九九重阳节这天,乾隆年间举人陈辉写出《九日登龟山》一诗:“石冷云归山色暮,霜寒树老海天秋。清猿洞口声声叫,也学登高伴客游。”从诗中可以看出,只有清猿的叫叫伴我登高,可见心情之悲怆。
这是一片大水常起之地。康熙年间生员陈洪泽在《龟山观涛》一诗写出洪泽湖发水时景象:“汤汤无畔岸,入望势难收。没树疑浮芥,襄陵不辨邱。障川须大力,作楫藉谁优。愿得长风借,言观破浪游。”诗人希望来场大暴风破除这场洪泽湖大水解救龟山。乾隆时期人黄景仁在登上泗上城楼时看到洪泽湖水围住龟山的场景,便写下了《登泗上楼》这首诗:“竟夜轰涛似鼓鼙,登楼水势与云齐。百灵自掣龟山缫,万怪须然牛渚犀。对此茫茫空禹迹,笑人寂寂有隋堤。故乡东望扬州近,说到风波梦已迷。”诗人登上泗州城楼,看到日夜轰鸣、波与天齐的洪泽湖水围住龟山势头,感慨不已。虽然家乡扬州离这不远,而这样的大水,使早日回家的梦想变得渺茫起来。
道光年间,在诗人眼中,寺庙重建,期冀中兴,龟山依旧难阻进一步衰落的颓势,只能成为禹迹之地、洪水之地。
只见禹迹之地。道光十三年(1833年)秋天,洪泽湖滨添设水军。十月十一日,时任两江总督陶澍在巡视完洪泽湖大堤后,由蒋坝渡洪泽湖前往老子山考虑移设水师营地打击湖匪。第二天,他怀有对大禹的崇敬之情,带着同事一起游龟山访禹迹。当时,被洪水毁坏的龟山寺、淮渎庙正在重建中。为此,他创作了《游龟山访禹迹四首》:“秋水方平宜放棹,好山如画况知名”“三洲钟鼓声原震,万倾波澜力孰回”“淮南草木清湘色,丛桂秋来映旧津”“径余枫叶深通屐,信报梅花稳插头”。四首诗中四句诗从不同侧面描绘了游龟山寻访禹迹的所见所闻。再游龟山时,他又写了《龟山览古》一诗,描绘出大禹擒拿淮河水怪巫支祁的传奇经历,诗是这样写道:“从来地气山泽通,淮流出山行地中。南江北河两澎湃,水母独锁支祁宫。支祁有力逾九象,金爪雪牙身五丈。帝命庚辰锁此山,然后淮流平似掌。”他是希望龟山能再兴起。
只见洪水之地。道光十三年(1833年)拟修建龟山寺和淮渎庙以来,江南河道总督麟庆经常实地察看督办,于道光十七年(1837年)为淮渎庙奏请颁赐御书匾额得“星渎昭灵”,并题写了淮渎庙联:“巫支祈井底深潜,澜恬洪泽;阿罗汉波间重出,福佑清淮。”他还写了诗《龟山问井》:“天藻辉煌下紫宸,小臣亲捧拜恩新。元圭早仰当年绩,白壁期盟此水神。罗汉梁空忘甲子,支祁井冷重庚辰。临流又动庄严愿,土蚀波湮丈六身。”他希望重新修建的淮渎庙能锁住淮河水怪巫支祁镇住洪水不泛滥,但洪水还是不时地发生。道光十八年(1838年)孟夏,麟庆再次前往龟山,巡视寺庙修建工作,在渡洪泽湖时突发洪水,于是写诗《湖山纪胜》描绘了当时洪泽湖大水的场景:“仗节竟扬舲,遥山人望青。风声疑虎吼,水气作龙腥。工险愈彭蠡,澜狂过洞庭。富陵成巨泽,谁与证郦经。”可以看到,洪泽湖成为大泽之国,龟山浮在洪泽湖上成为一座孤岛。
清代末年,在诗人眼中,战乱频现,社会动荡,龟山历史盛景、自然风光从此不再,彻底衰落,已成为凄绝之地、望远之地。
从时间历史来看,龟山历史盛景不再来,已成为凄绝之地。陈步墀,生于1870年卒于1934年,清光绪廪生、宣统元年己酉科恩贡,名门之后、前清秀才,又是慈善人士、晚清遗老,更兼诗词骄子、书法名家的角色。他来到龟山,有感于龟山历史上诗家词人争相前来的盛景,以“河传”为词牌名写下了《河传·读淮海词书后》这首词:“微云山抹。想当时觑著。江淮人物。婉约多情,真个苏黄难屈。叹词宗、留衣钵。重来况有朝华妾。肠断龟山,醉是伤离别。玉漏迢迢,天外一钩残月。到如今、犹凄绝。”在词中,词人认为,历史上,龟山山峰高耸挺拔,微云轻柔缠绕,是个婉约多情的地方,有多位诗家词人来过龟山,如今,龟山再无诗家词人前来光顾,只能成为凄绝伤心的地方。
从空间地理来看,龟山自然风光不再有,已成为望远之地。出生于1867年卒于1933年的泗阳人张相文,中国地理学家、教育家,革新中国地理学的先驱者,首次提出了“秦岭—淮河”为中国南北地理分界线,也被推选为“中国地理百年大发现”之首,而龟山正处于中国南北地理分界线淮河边上。在考察龟山时,针对于龟山当时的空间地理位置,他写下了《龟山望明陵》一诗:“华表小陈水一方,汉家陵阙又沧桑。鹃啼滇缅空残魄,狐啸秋梧罢晚香。吴会军储通汴洛,周余民气见徐常。淮壖旧是雄飞地,万里风云接凤阳。”诗人认为龟山历史上空间地理位置非常重要,见证了淮河边上明祖陵的沧桑和南粮北运场景、运河两岸周朝遗留民风的变迁。如今站在这个昔日淮河岸边的雄飞之地,只能顺着淮河向西遥望一代帝王家乡风阳城,再无任何其他的自然风光可供欣赏,只有败落的景象。
撰稿人孙玉清:江苏省淮安市洪泽区人,淮安市政协、洪泽区政协特聘文史研究员,淮安市大运河文化研究会、洪泽区运河淮河文化研究会特聘研究员。
《溯源洪泽》编辑部 总 编:夏宝国 副总编:张敏 王海洋 孙玉清 蒋厚健 主办:淮安市洪泽区运河淮河文化研究会 洪泽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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