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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老姑家表弟喊饭，大姑家大表哥也去了。我们先去打牌的，他直到6点多钟下班才到。其时我们正在餐厅角落里忙于打牌，朝他点点头，说：“大哥，给你打。”“不了，你打，我歇会。”他说。当时并没有仔细看他，等到开席，他坐在我对面，餐桌上方的聚灯光下，我心头一惊，大表哥太瘦了，脸上皮垮垮的，板寸头发花白了大部分，整个人状态一般。
我们表兄弟几个之前接触并不是很多，只是哪家有事出礼时才碰到一起。最近几年因为买房啊拆迁原因，住的近了联系才多了些。见大表哥这个样子，我心里五味杂陈。想起以前自己年轻不知道轻重，受习俗影响，认为自己是上表，虽然比他小，见面却总以“老大”称呼他，从未喊过他一声“大表哥”，甚是愧疚。
但大表哥从没跟我计较这些，都是干脆答应，还关心地问我工作家庭状况如何，很是亲切。
席间我问他，咋这么瘦，他说，身上毛病太多，不仅有“三高”、尿酸也高、还有轻微脑梗，现在一杯酒也不敢喝。
人都说，外甥笃像舅。一点不假。我的这个大表哥，无论个头还脸庞，与我二爷就是他二舅太像了，要是从后面看更像。有一年与他 去澡堂洗澡，他从池子里起身去擦背的时候，从后背看，颈部的褶子，腰间的游泳圈和我二爷的简直一模一样，太像二爷了，我在心理说。
大表哥虽说生在城里，但生活很普通。计划经济时，到龄了居委会给安排在镇办大集体织布厂上班，过过一段舒心日子。九十年代中后期下岗以后，一直在上海给亲戚看摊位，50岁那年得脑梗之后就回来了，还好没有大碍，只是现在说话有点不利索，不能考虑复杂问题，家里很多事情都是大表嫂当家，他记性不好。
我大姑妈在姊妹四人当中是大姐，父亲在世时，无论人前还是人后，提到大姑，都是一口一个“我姐”地喊着。我小时候，大姑妈常带大表哥来看望奶奶，大表哥经常拿些我们农村小孩子不常看到的玩具来，把我们高兴坏了，围着他问这问那。有一回，他带个磨方来，四方四正的，随着快速转动，他能把六面都转成一个颜色，我们转了半天，不是差这色就是差那色，始终不能统一，于是对大表哥很佩服，像是小学生请教老师一样请教他。我随奶奶去他家，大姑和大姑爷，有好吃的好玩的都尽着我先来。
大表哥回来之后的十二年里，看过澡堂做过门卫，现在工作是给人洗车，工资也不高，但他干得很认真，从不缺席请假，喊他吃饭，总要等他手里面的活做完才能过来。2017年拆迁以后，境况不一样了，但他依然朴实低调云淡风轻，也许是大表哥一路走来，经历的太多，早已对自己的过往释怀，与生活握手言和。
然而于我，在父亲姊妹四人中，父亲、二爷、大姑爷、老姑爷都不在人世了，曾经那么关心我的四个长辈，叫我如何不想他们。随着亲人离去年岁渐长，我愈发感受到表兄弟之间，宝贵的血脉亲情更加珍贵，错过了将不再拥有。至少在我们这代人手中，这种兄弟之情要继续下去。大表哥今年62岁了，在我们表兄弟之间，确是老大，但今后见面，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喊他“老大”，而必须喊他“大表哥”，对我而言，体现的是对他的尊重和我的一种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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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9-5 19:18:0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