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老父亲写了一封长长的信

戴春首 · 发表于昨天 22:10

过去的十年，每次回来小住。临行前的最后一晚，我都要低着头，虚心聆听老父亲的批评教育和谆谆教诲。

从小到大，父亲忙于生计，只有在饭桌上才有时间对我进行批评教育。从小到大，我都想法子躲着父亲。只有在饭桌上逃不掉，只好一边埋头干饭，一边听着父亲的语重心长。

这一次回来。父亲不似从前那样严厉得让我害怕了。75岁的老头儿了，我一点儿也不害怕他了。

寒衣节前晚，我从祖宗坟前烧纸衣回家后，吃过晚饭和老父亲一起烤火。他又说我花钱大手大脚，又让我存钱。我说我梦见爷爷，喊他一声，答应了。三盒纸衣总共才54元。老父不吱声了。我当然知道花钱不能大手大脚，我当然知道要存钱。但是，经历过死亡之神，用丢掉的一千块捡回一条小命后，我最不看重的就是金钱了。当下该花的钱，无论多少，我都睁开双眼可劲花，哪怕一分不存。当然，我也没有大额透支的习惯。大手大脚花钱也是量力而行的。从生病出院到现在，我一分没存，总体保持收支平衡。经常在身无分文后，悄眯眯又来一笔“巨款”。这些年，我对金钱的态度是：知足常乐，该花就得花。

今晚，老父亲不再对我批评教育和语重心长谆谆教诲。只是喝一口酒就问一句：笋干带了没有？红豆带了没有？腊肉带了没有？腐乳带了没有？花生米带了没有？花生油带了没有？红薯粉带了没有？土豆粉带了没有？冬笋带了没有？剁椒带了没有？小鱼干带了没有？他问一个，我就答：带了带了。实际，我高估了我的带家乡味的能力，我特意买的超大行李箱根本装不下老妈准备的那些爱，收拾行李的时候，决定把自己会做的留下不带，只带家里没有的，自己不会做或者做不了。还担心把行李箱撑破，最后选择邮寄到家。

几天前，我就说回洪泽之前，要给老爸写一封长长的信。跟他唠唠嗑，说说我这些年的工作经历和心路历程。最重要的是对他进行“批评教育”——该停下来歇歇，安享晚年幸福生活了。

昨天早上，我发现他右眼周围有淤青，一问，老妈说是被竹子碰到的。我破天荒第一次敢跟老爸唱反调：语气坚决不让他再进山砍竹子。如今生活条件好了，我们姐弟三个也越来越好，操劳一辈子，能停下来歇歇了。昨晚后院的短腿柯基汪汪叫了大半夜，我凌晨两点起来，披衣下楼到老爸老妈房间，挨着老妈躺下。吃晚饭的时候，听老爸又接个业务，今早要去砍竹子。以往我都很放心老爸出门做事，这次心里七上八下的。一晚上，我都在祈祷老爸今天不去砍竹子。居然心想事成了。前几晚没想好写什么，迟迟没动笔。今晚一气呵成，写了六页。老妈给我特意加了三根白炭。

老父亲一直都大脾气。今天白天发现，在三岁小孩儿面前，他不仅没脾气，面对小孩儿的挑衅，他还乐呵呵直笑。

一把年纪，就该停下来歇歇，享受儿孙绕膝的乐趣，菜园子种种菜，闲时打打牌，下下棋。

就像以前老爸严格要求我一样，我也给老爸提出了高要求：写字。

我喜欢看老爸写的字，他练的毛体，我见过为数不多的几次。

经年累月，时光轮回。
从前，老爸以我写字漂亮为傲。
往后，我以老爸写字好看为荣。

至于老妈，我喜欢听她哼唱。小学的时候，她最喜欢哼唱《刘海砍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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