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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5月份,听说我们家的老屋要拆迁,连忙叫姊妹几个回去看看生我们、养我们、寄托着我们童年欢乐、痛苦、记忆的地方,看看祖上居住的地方。我们见到了四爷、四婶,还有守善小五哥和小五姐。四婶还给了我们蔬菜等东西。7月份,我和老伴带着儿子、媳妇和不到一岁的小孙女陈柯铮再次到东陈庄,见到的是杂草丛生,满目凄凉,虫飞蝶舞,不见一人。好不容易来到老屋面前,我被震惊了:被推倒的窗棂东倒西歪,被砸碎的砖瓦散落一地,只有一架人字梁还坚强的斜立着……。此时此刻,我的人如同窗棂东倒西歪,我的心如同砖瓦碎不成片。我在内心呼唤:从此以后,我的家在哪里?我的根在何处?
我不忍再留,在一堆瓦砾前拍下了老家的最后一张照片,让记忆永远留存;给小孙女在祖屋前拍下了第一张照片,也是最后一张照片,让她记住这是祖上居住过的地方。临行前,我让儿子从残砖破瓦中搬了七块砖头上车带回淮安,深埋在茂华小院子的土里。在我的意念中,东陈融入了我的血液,注入了我的灵魂,伴随着我的生命。我和它永不分离!”
东陈庄的这一次迁徙,算是第三次了。前两次基本是集中的、长途性的大转移,而这一次是彻底的、不等距离的大发散。庄上有的人家跟着打工的后代去了苏锡常,有的人家搬到了淮安市区,更多一些人家选择了县城,剩下的一部分被安置在镇上的东陈小区。谢天谢地,在“岔河小南京,不到不死心”的苏北小镇上,仍然留存着“东陈”这个字号,恐怕是东陈庄人最后的精神家园和记忆标签了。
父母去世以后,我回东陈只有一件事:上坟烧纸。今年的除夕,我照例来到了父母的坟上祭扫。目光所及,畦畎相望,阡陌纵横,坦荡如砥。在冬阳的照耀下,黝黑的泥土忍不住探出头来,证明着自己的存在;残留的稻茬散发着金灰色的光泽,炫耀着辉煌的昨日;厚稠的麦苗紧贴着地面拼命的摇曳,隐示着来日的青春;硕大的“岔东绿色稻米基地”标牌屹立在路旁,诠释了这方水土古老而又崭新的存在价值;稍远的白马湖游客中心高高耸立,标志着新时期、新时代人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和向往。
地还是那片地,水还是那湖水。可是,它做过了整容手术,经过了脱胎换骨,既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作为一个归乡游子,没有了父母的慈祥,没有了乡邻的笑脸,没有了伙伴的踪影,没有了当年的印记,莫名的伤感、无助的惆怅和难言的茫然情不自禁地又一次漫过心底。
有人说,吾心安处是故乡,我却不以为然。故乡是什么?是深埋在泥土里的那个衣胞,是呀呀学语的那个口音,是清晨惊梦中的那声鸡啼,是夜晚焦急的那声唤归,是茅草房顶的袅袅炊烟,是妈妈亲手做的粗茶淡饭,是赤脚光腚的嬉戏打闹,是摘叶喂蚕的棵棵桑树,是捞鱼摸虾的条条河沟,是柳树枝头的燕姿鸟语,是田埂水渠边的莺飞草长,更是根植心底的一份眷恋、萦绕在心的一腔情愫。
东陈庄,不管她的形态发生什么变化,不论她的名称如何改变,也不论她是存在抑或消亡,她永远是我的故乡,她永远在我的心底。
2022年3月2日夜于清寡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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